贫穷模拟器
一则改编自《卖火柴的小女孩》的迷你短篇.
阅前提问：穷人到底是什么？
01
打工人来打工魂，买坟都得心口疼。
双休梦碎大小周，996呀搞死人。
想结婚的没有人，想买房的没有门。
一掏口袋有几分，两腿一蹬，呵，哥屋恩～滚！
“嗯，同学们念得不错。这首打油诗说的是2023年的互联网打工人，也就是我们现在默认的穷人典型。为什么这么说呢？有没有哪位同学可以解答一下？”
“老师！我！”
“好。王火炎焱燚同学。”
“那时候的互联网打工人，据说每天工作很辛苦，干得不好要被老板劈头盖脸地骂，还经常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，最后呢，工资也只有一两万。”
“啊？只有一两万？老师，王火炎焱燚同学说的是真的吗？”
“李又双叒叕同学，王火炎焱燚同学说的是真的哦！那个时候，很多人一年都挣不到十万块，那些一年能挣几十万上百万的，已经算是有钱人了。”
“几百万就是有钱人？嗯，看来以前的人真的很穷啊，我家一辆飞车都不止这些钱。”
“那同学们，谁能告诉老师，什么样的人是穷人呢？”
“我知道！我知道！穷人是被社会淘汰的人！”
“老师，穷人究竟长什么样啊？我都没见过。”
“我也没见过！”
“老师，现在还有穷人吗？课本上说，我们的超现代社会已经全面解决了贫困问题，世界上应该没有穷人了吧？”
“嗯，赵水沝淼㵘同学说得很棒。我们的确已经全面消除了贫困人口，现实生活中也找不到穷人了。所以今天这堂课，我们特地请专家制作了贫穷模拟器，让大家来看一看，贫穷究竟会对人产生什么样不好的影响！“
02
校长带着一群八九岁的孩子来到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前，可里面什么都没有，灰蒙蒙的。
“老师，这里什么都没有呀？”
“别着急，我们需要先选择一个模拟情境。你们看，就在这。我们今天要体验的情境主题就是——卖火柴的小女孩。”
按钮按下，绿灯亮起，只见玻璃罩里的浓雾渐渐散去，露出了真实面目。藏青色的夜空上稀稀拉拉镶了几颗不甚亮眼的星星，往下看，就是高矮不齐的建筑和逼仄的街巷，套着衣服的仿真人在预设的轨道上穿行，仔细看去，在一个矮墙的围角处，蜷缩着一个睡着的小姑娘。
“呀，她是不是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啊？”
“对！李又双叒叕同学真聪明！她就是这个模拟情境的主人公。”
“老师，她也是仿真人吗？我看她好像跟其他路人不一样，嗯，看着跟我们很像。”
校长的神色划过一瞬间的不自然，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的微笑：“赵水沝淼㵘同学，她也是仿真人哦！只不过，因为她是情境的主人公，所以做工会比其他仿真人更好。”
“啊！就跟我的超高级机甲战士一样！”
“王火炎焱燚同学说的没错！好，现在大家保持安静，情境马上要开始啦！大家仔细观察一下，卖火柴的小女孩究竟有多穷？我们总共有三次温暖权限，就是那三个贴着燃烧火柴棒图案的按钮。如果有人觉得她实在太可怜了，可以按下这个按钮，模拟器就会实现她的一个愿望！”
模拟器中的小女孩缓缓睁开了眼，她并没有睡着，而是饿晕了过去。用冻僵的小手敲了敲脑袋，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，可是因为实在太冷了，身子都站不直，只能佝偻着，那件破了洞的旧皮袄都挡不全她的后背。脸上皲裂的口子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，走过路灯的时候还能依稀看见底下的血丝。她哈了两口气，用着发抖的嗓音喊出一句：“卖火柴啦！”可是，声音实在太轻了，还没传出两步的距离就被飘落的雪花给打落在地，融化在雪水里。
不行，不能这样下去，必须得卖掉这些火柴，才能有东西吃！小女孩使出全身的力气抖了抖，又费劲原地踩踏了几步，似乎能活动开一些了。她迈出几个稍大的步子，朝穿行的路人走去：“哥哥，你需要火柴吗？姐姐，买一盒火柴吧！”可无论小女孩说什么，路过的男男女女全都置若罔闻，无动于衷。她不明白，为什么这些哥哥姐姐没一个人搭理自己，难道是自己长得太丑了吗？过去了两个小时，小女孩连一盒火柴都没卖出去。
她回到了原先那个矮墙围角，又缩成了一团，似乎这样就没那么冷了。可是，她比刚醒来的时候更饿了：“要是现在能有一只烤鸡该多好啊！”王火炎焱燚同学听到后，立马按下了第一个燃烧火柴棒按钮。他实在是不忍心，这个小女孩看上去比他还小两岁，实在可怜。
模拟器随即出现了动静。小女孩的头顶冒出了一团红色电波，几秒后瞬间拉开一圈光幕，上面居然是刚出炉的烤鸡！奇怪的红光吸引了小女孩的注意，一抬头就被光幕里的烤鸡迷住了，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：“看上去好香啊。”然而，小女孩刚伸出手想要去抓那只烤鸡，光幕就消失不见了。
也许是小女孩眼里的失落太明显，也太让人难受，赵水沝淼㵘同学立马按下了第二个燃烧火柴棒按钮。红色电波再度显现，这次光幕里出现的是立在壁炉旁边的圣诞树，下面还堆了好多包装精美的礼物。小女孩看着重现的光幕，立马笑了起来，顾不上寒风会钻衣领，伸长了脖子痴痴看着。圣诞树，堆作一团的礼物，这些是她每年平安夜的心愿，以前只在画报上看过。
好景不长，这一回的光幕也只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。连续两次的美好破碎，惹得小女孩憋了嘴，眼睛里的泪水马上就要流下来了。好在她意识到自己快哭了，两手迅速一抹，眼泪又给憋了回去。她不能哭，眼泪流出来就会结冰，那样太疼了，眼睛都会冻得睁不开也合不上。
小女孩呆愣了片刻，眼神都散了几分，缩紧了脖子靠回矮墙。
“她太可怜了！不是说能实现她的愿望吗？快点实现她的愿望呀！”李又双叒叕同学气呼呼地往最后一个燃烧火柴棒按钮砸了一拳，这回出现的红色电波比前两回都要亮，拉开的光幕也更大。
小女孩听到声响，虽然害怕又一次失望，但还是忍不住看过去：“外婆...外婆！”过世的亲人出现在眼前，小女孩的欣喜显而易见。她激动地整个人都站了起来，拖着冻僵的双腿一点点往光幕那儿挪，口中一直喃喃地轻呼着“外婆”。
神奇的事情发生了！光幕里的外婆竟然走了出来，一把抱住了因为体力不支而向前扑倒的小女孩，祖孙俩紧紧抱在了一起。这时候，夜幕和寒冷快速褪去，模拟器里也换上了明媚的暖阳，模拟器里的画面就这样定格在了祖孙俩的微笑上。浓雾归来，盖住了整个场景，一切又恢复到刚开始灰蒙蒙的样子。
“啊！太好了！卖火柴的小女孩终于实现她的愿望了！”
“嗯嗯！她的祖母一定很疼她，你看她多开心啊！”
“诶，可是她好可怜哦，这么冷的天气还得出来卖火柴。”
“好了，同学们，现在你们谁能告诉老师，贫穷对人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呢？赵水沝淼㵘同学你先说。”
“贫穷会让人吃不饱也穿不暖，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。”
“嗯，说得很对，这是一点。那王火炎焱燚同学呢？”
“贫穷会让人失去尊严，只能低声下气地求别人。”
“李又双叒叕同学？”
“我觉得，贫穷会让人活不下去，命都快没了，还谈什么尊严。我爸爸说过，活下去，才是人最最重要的事情。”
“你们说得都非常棒！这些的确都属于贫穷对人的坏影响。这堂课也是希望借助贫穷模拟器，让大家知道，贫穷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，贫穷是落后的、糟糕的。虽然我们已经彻底消灭了贫困问题，但大家还是要居安思危，防止以后陷入贫穷危机。好了，这堂课就到这里，下课！”
03
放学后，校长把学生们送上校车，然后又折回了模拟器这边，身后还跟着一个清洁工。
“你，去把里面处理一下，下节课还要用的。”
清洁工熟络的一番操作，模拟器的玻璃罩匀速升起，刺骨的冷气团随着散开的浓雾向四周袭来，显现出刚才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。只是，她并没有跟外婆在一起，而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。那件旧皮袄不知为何给脱了下来，露出瘦弱凹陷的胸腹，肋骨清晰可见，双眼圆睁突出，薄薄的冰霜从原先的脸部扩大到整个身子。唯一和刚才一样的是，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。
“哎，可怜的孩子啊！”
“你还有心情可怜人家的孩子，你自己家孩子能吃得饱饭吗？啊？她也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，爸妈才把她卖到富人区来当教学实验品的，这样好歹能给家里换上一年份的口粮，她弟弟也不会饿死。哼，穷人就要有穷人的命，能够给富人服务，死了也值。记住了，你也是穷人，好不容易抢来的机会，不想饿死就赶紧干活。有钱人的世界，哪里有你们这些穷人唉声叹气的份儿！小心点儿啊，还有学生没回家，别让人看见了。”
校长说完就走了，赶着去市政参加穷人区的超渺米封控隔离墙的加固会议，连半个潇洒的背影也没来得及留下，生怕被这个清洁工传染穷人的晦气。清洁工也不再言语，想到家里的老婆孩子，面目表情地叉起女孩儿的尸体，一步步走向火化炉。
所以，穷人到底是什么？
是看得见的高墙，是看不见的教化，是透明的玻璃罩，是改变不了的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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